百乐门创始人七小姐晚年:一辈子没等来心上人,沦落住化粪池旁
在上海还是法租界时,有一条赵主教路,这条路的旁边有一个很显眼的大车库。
解放后,赵主教路更名为五原路,原来的那间车库改造成了一间逼仄的小房间,旁边修了个化粪池。
在车库门口,过路的行人经常会看到一个穿着得体优雅的女人,显得与旁边的化粪池格格不入。虽然身上的衣衫已明显地显出岁月风蚀下的陈旧之感,但依然透着当年华丽的底色。
而她坐在那里,神态怡然看着过往的行人,偶尔手里还会夹着一根雪茄,悠闲地吐着烟圈。
看到她的人总是不免多看几眼,小声议论几句。只有极少的知晓她过去的人,会说上一句:“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的确,在二十世纪最初的二三十年里,这个女子作为晚清重臣盛宣怀最疼爱的女儿,因过硬的家世背景和过人的胆识,曾是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
说起盛宣怀,在当时那个年代可谓是名震四方。他早年追随李鸿章,为洋务运动做出了突出贡献。后来投身实业兴国,成为著名的官办商人,家族企业遍布全国。盛宣怀为中国近代化做出突出贡献的同时,也为盛氏家族积攒了丰厚的家底。
20世纪伊始的那一年,已经56岁的盛宣怀和嫡妻庄氏,再添爱女,取名盛爱颐。
因排行老七,后来常被外面的人称作“盛七小姐”。老来得女,盛宣怀对自己的七丫头宠得不得了。
在她16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庄氏接管盛家。庄氏本也出身江南的大户,嫁到盛家后,她在丈夫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商场的经验。
但她的能力终究不如丈夫盛宣怀,几次投资失败后,庄氏开始将家里的大部分资金用来做稳健投资,创立了义庄基金,其利息足以支付日常吃穿用度。
而盛爱颐常常跟在母亲身边,陪她出入各种重要场合,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此外,偌大的盛府上下一应大小事宜,也是盛爱颐协理。
在日日门里门外的操持和锻炼里,她的见识和能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变得更加成熟、干练,并且浑身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优雅和知性。
“盛七小姐”这个名号也代表着高贵与才能在上海滩传开了。也是在这一段时期,她遇到了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男人,从而改变了她后面所有的人生道路。
他叫宋子文,也许是刻在盛七小姐一生漫长岁月里无法抹去的名字,牵起就会拉拉扯扯地疼。
说起来,这也是一位在民国历史上能翻云覆雨的人物,世人后来说起,估计最先想到的,是民国财政一把手,宋庆龄的弟弟。没几个人能想到,在他年轻的时候,和上海首富盛宣怀的七小姐那段轰轰烈烈又无限悲凉的爱情故事。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些响当当的后来,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留洋学生。
回国后,宋启文因为大姐的关系,成了盛家的一名员工,于是他和盛爱颐的相识就成了必然。
宋子文第一次见到七小姐,是在盛家的后花园,他一下子就被她那种温婉的气质和独立女性的气息所吸引。
于是,宋子文便找各种理由出入宋家,出现在七小姐面前。时间久了,七小姐也注意到了他。
其实他们的相遇和相识像极了所有浪漫故事的开端——似乎是命中注定的相遇里,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
只是他们的浪漫开始,换来的并不是一个突破重重阻挠相守一生的爱情故事,只是一声叹息。
那时,盛七小姐想要找一位英文老师,宋子文留过洋,讲着一口流利的外语。为了能和七小姐有更多的接触,他便自愿接下了这个职位。二人的感情也在这段师生关系里迅速升温。
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虽然还是被封建残余所禁锢,但先进的思想观念已经在这种禁锢上打开了一个愈来愈大的缺口。盛爱颐和宋子文偷偷搞出的那些小动作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母亲庄氏的眼睛。
对此,她起先并不反对,对宋子文这个小伙子,她打心眼里是欣赏和喜欢的,为女儿托付终身也不错。
但婚姻大事不能马虎,虽然她并不刻板得认为非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基本的门当户对在她看来还是必须的。
她开始私下调查,结果就听说,宋子文的父亲之前只是教堂拉琴的乐手,现在做点小生意,跟显赫的盛家是绝对没法比。
那时候庄氏绝想不到后来的宋家在政坛和商界巨大的影响力,只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女儿绝不能嫁给宋子文受委屈。
于是就上演了棒打鸳鸯的戏码。在母亲的授意下,宋子文的顶头上司盛恩颐把他调去了武汉。不曾想痴心的宋子文刚刚离沪十几天就又回来了,因为他心里实在放不下盛爱颐。
面对痴情的心上人,自己心头炙烈的感情和家中的阻挠,七小姐一时心绪烦乱,于是拉着妹妹去浙江的钱塘江边散心。
但没想到,汹涌壮阔的钱塘江边,七小姐再次见到了宋子文,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男人。
原来,宋子文这么一闹腾,盛家的公司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恰逢接到二姐宋庆龄的消息,孙中山在广州重整旗鼓准备再次革命,而正缺像他这种拥有先进思想和知识的人才。若他前去追随孙中山,心中抱负必然会得到施展,成就自己的伟业。
心怀大志的宋子文特别看重这次机会,但他又放不下盛爱颐,于是便想带她一起。但盛爱颐看到他不远千里追她到这儿,又听到他的想法,心里感动到一塌糊涂。
但盛爱颐毕竟是名门出身的千金小姐,虽然接受过西式教育,思想上也比较前卫,但私奔这种事情,还是太出格了。
她不能想象自己如果真的跟宋子文走了,那盛家会蒙上多大的奇耻大辱,养出这么一个出格不孝的女儿,母亲又会怎样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所以,当宋子文拿出三张船票,邀请七小姐八小姐和他一起南下广州时,盛爱颐摇了摇头。
她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串金叶子摘下来,递到宋子文手上:“这个,当了也能值点钱,当出远门的盘缠吧。”
听到盛爱颐口中的拒绝,宋子文眼里期待的光黯淡下去。
他接过金叶子,用了敬称“您”来和盛爱颐做最后的告别:“我真心感谢您。这就算是我借您的,他日一定奉还!”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子文哪里知道,金叶子在上流社会中经常被当作订婚礼相赠。
盛爱颐以为看到他,宋子文就该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早已对他许下一辈子的诺言。但宋子文不明白,他只当这段缘分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所以,这天的钱塘江边,对宋子文来说,是这段少年时期懵懂爱恋的暂告终结,他在后来的日记里形容这天为“失恋”。但对于盛爱颐来说,却是她承诺守护这份爱情的开始,而这一守,就是九年。
宋子文走后,盛爱颐回了上海,还把日子过得和以前一样平静,学习工作,样样努力。
而她此时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上门提亲的公子哥把她家门槛都快踏平了,但她对每一个都是想办法敷衍和打发过去,一个都没点头。
在她心里,她已经是宋子文的爱人了,只是很多时候,在感情里更痴情的那个,往往是最后输的最决绝的那个。
转眼1927年,庄夫人过世,还没从失去母亲的悲痛里走出来,七小姐又面临着更让她寒心的事情。
本来,虽然已是民国时期,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对于家产,还是只有儿子有继承权,女儿不论出嫁还是闺中,终将是别人家的人,家产什么的跟她们不会有半毛钱关系。普通老百姓如此,大户富户也如此。
所以,父母留下的数量可观的财富,全部落入了盛家几兄弟的口袋。对还未出阁的七小姐八小姐,他们也不怎么关心之后她们该怎么过下去。
本来七小姐无意和他们争抢,但几个兄长没了父母的管束,嗜赌成性的本性暴露无遗,天天流连于赌场的他们无心正事。
盛家在他们手里肉眼可见地衰落下去,往日的辉煌如过眼云烟,父母在世时承欢膝下,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场景也恍若隔世。
七小姐的心中无限悲凉,但时过境迁,既无温情可言,她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点什么。她找四哥盛恩颐,想要10万元做出国的费用。
想过他会拒绝,心已经冰冷的七小姐,还是被老四见到她时那种冰冷而防范的眼神和他让她死了这条心的语气狠狠戳了一刀。
当时民国的法律规定,未出嫁的女儿和儿子一样,享有平等的继承权,这在当时已经是妇女权力上很大的进步了。
但虽有法律规定,真正按此执行的寥寥无几,女儿为了分家产而把兄弟告上法庭的更是闻所未闻。于是,盛家七小姐做了这第一人。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妹妹状告哥哥要求分家产是一件天大的新鲜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虽然有些接受过新式教育的青年力挺她这一行为,但更多的是质疑和嘲讽,人们认为她这是有伤风气,败坏门楣。
但外人说什么,对此时的盛七来说,多年坎坷,这些在她心里泛不起涟漪。官司赢了,她拿到了自己应得的一份,也在中国女性解放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30年,深得孙中山赏识,已经是民国央行行长的宋子文荣归上海。只是他已不是单身一人,身边还有太太张乐怡小鸟依人。
其实宋子文并未忘掉盛爱颐,只是痴情女子负情男,他只是忘不掉,但他以为他们再无可能,所以不愿像盛七小姐一样,傻傻地做无望的等待。
那天他们在宴会上重逢,往日不再,盛七小姐看到了她苦苦等待九年的那个人,和别人手挽手出现在视线里,对她来讲就是涅槃重生。
宋子文虽已结婚,但心里还是最爱盛爱颐,他激动地想与她打招呼叙旧,但她只是把泪咽到肚子里,从他身边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离开。
一场大病是她与过去这九年做的最决绝的告别。病好后,她决心要让宋子文成为真正的过去,她要忘掉那个人,重新开始生活。
从23岁到32岁,她为了那个男人硬生生把自己等成了大龄剩女,如今过眼皆是云烟,该让一切都随风而去了。
几个月后,她结婚了,对方是表哥庄铸九,也是一个颇有才干的人。但他老实忠厚,不会花言巧语讨人开心。
但他的爱都是付诸在行动上,对妻子也是极好的。盛七小姐在这么多沟沟坎坎之后,也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幸福。
但那边,宋子文依旧放不下她。他搭关系牵人脉请求盛家姐妹让他与盛七见一面。她们心软拗不过,于是做局安排了他们的相见。
但盛七走进来,看到宋子文看到她时露出的笑容,脸上顿时冷若冰霜。面对宋子文稍显不自然的热情的招呼和期待的眼神,只冷冷丢下一句:“我丈夫还在家等我”,转头就走。
与丈夫平静地相守中,她渐渐找回了自己,性子里不安分的一面又显露出来,她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她拿出当年分得的财产,创建了百乐门,当时上海滩最高档的舞厅。
像是徐志摩陆小曼、张学良等的政界文艺界翻云覆雨的人物,都曾在百乐门肆意挥洒自己的青春。她也成为中国第一位踏足娱乐界的女企业家。
只是后来百乐门经营不善,入不敷出,盛爱颐只好将她转手。抗战胜利后,为了侄子毓度被诬陷为汉奸的事情,在家人的央求下,她也不得不向当时已是财政部长的宋子文低头,求他从中周旋。
本是求人办事的电话,但盛七小姐高傲的语气却似乎让她与电话那头的人调换了身份。宋子文对七小姐能主动打电话给自己,除了意外之外,更多的是惊喜。
他满口答应,对她进一步地要求明天中午就办妥的“刁难”,他也只觉得自己的幸运的,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第二天,宋子文果然信守承诺,替她侄子处理好了一切麻烦。对此,盛七小姐只是淡淡地说:“当年我给他的那串金叶子,他也没还我。这次,就当两不相欠了吧”。
说完他看向窗外,眼前有她和他随风而逝的那许多年。只是当一切成为过去,他还想要拼命抓住些什么,而她,只想在自己心里把这些年华,与他一起,永远地埋葬了。
她似乎总是勇敢,不惧外界的目光,把自己活成自己心中的样子。后来,盛家慢慢败落,盛公馆也被买走。她只好居住在那个旁边是化粪池的汽车间,只是依然保持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怡然。
本来,那屋子就只是个能睡觉的地方,她看到门前有些野花,稍显凌乱却倔强生长。就把它们小心翼翼地移进花盆里,在房间各处都摆上。
亲朋好友来了,惊叹一句:“你这么一弄,这儿像变了一个地方!”
偶尔,她能收到侄子从遥远的大洋彼岸给她寄来的雪茄,她会搬把椅子,坐在门口一口口不紧不慢地抽起来,一如往日。就像过去的许多年,生活惊涛骇浪,周围沧海桑田,但她依然是盛爱颐,那个优雅从容的女子而已。
推荐
-
-
QQ空间
-
新浪微博
-
人人网
-
豆瓣